毕淑敏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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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来第一天夜里,光怪陆离饱受惊吓,罗纬芝有一万个理由辗转反侧。但倒头便睡,沉酣无梦。她不知是自己的身体改弦易辙了,还是李元药粉的果效?早上醒来,鸟语花香。一时间居然忘了自己是在哪儿,心情安稳。梳洗完毕,走出平房,看远山如黛,煞是清新。
她看到远处有一个蹒跚的身影,好像是在翻拣垃圾。
走得近来,她才看出这个老翁,是袁再春。
“袁总好。”罗纬芝打招呼。
“你起得很早。这好,我喜欢起得早的人。”袁再春说。
“您没穿白大衣,我险些认不出您来。”罗纬芝说。
袁再春说:“那是我的盔甲。要不是你起得早,这里一般人看不到我穿便服的样子。”
罗纬芝说:“我一直想问———您为什么要在各种会议上都穿白色工作服?”
袁再春说:“这很简单,就是给大家一个信号,我们现在很危急。你看地震核泄漏的时候,一些国家的政府要员都穿劳动布工作服。开某些国际会议的时候,为了强调大家的共同利益,与会各国的领导人都穿该国的民族服装。同理,我穿医生的白色工作服。”
罗纬芝说:“那为什么不号召指挥部都照此办理?”
袁再春说:“不可。那种图片登出去,岂不成了医院的会诊。”
罗纬芝道:“这就是说,您是在用您的衣着,传达一个信念?”
袁再春摇头说:“不仅仅是这个。我受命于危难之际,套在白色工作服里面,它就成了我的金缕玉衣,我需要寻求一种安全感。”
袁再春一向口风极严,几乎从不透露心声,此刻却向一个黄毛丫头推心置腹。
袁再春不想就这个话题再议论,掉转话锋:“你看完于增风的遗言了吗?”
罗纬芝有点不好意思,说:“还没有。”
袁再春并不意外,说:“没看就不要看了。”
罗纬芝吃惊:“您看过了?”
袁再春说:“我看过。于增风给花冠病毒命了名,这是他最重要的贡献。对于花冠病毒的传播途径,他也做出了准确的判断。于增风曾是我最好的学生,顽皮,鬼点子多。”
罗纬芝说:“您说得很对。我已经生出了好奇心,我觉得于增风在殉职前,似乎还有一份资料留在外边。”
袁再春说:“你不是说没有看吗?怎么做出的这个判断?”
罗纬芝说:“直觉。我因为胆小,不敢看。总想选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在太阳底下阅读,又忍不住好奇心,先把最后一张纸看了。我在结尾处看到他做了一个暗示,应该还有一份资料,只是不知这份资料在哪里?”
袁再春说:“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你判断的不错,于增风的确还有遗言在某人手里。”
罗纬芝急切地说:“那人在哪儿?我很想看到。”
袁再春看看手表,岔开话题说:“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准备开例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