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的四月天
周训德当时只有17岁,胡兰成39岁,年龄在他们那儿当真不是问题,更何况小护士涉世不深,胡兰成又是情场老手,说好就好上了。难得的是,胡兰成竟然还能分开心神琢磨“对爱玲是否不应该”。
胡兰成待女人有个优点,诚实。和每个女人纠缠时,他都会明白告诉人家他真实的情感生活。胡兰成有对周训德提起张爱玲,他问她,你可妒忌?问得颇是有趣。周训德对答得也颇耐人寻思:“张小姐妒忌我是应该的,我妒忌她不应该。”这姑娘的嘴够刁。可是,听在胡兰成耳里,他忍不住赞叹了:“她说的只是这样平正,而且谦逊。”
真要命,这样的男人,这样的姑娘,让人不禁慨然长叹:端的是什么人遇见什么人。
同年3月,胡兰成回到上海,在张爱玲那儿住了一个多月。胡兰成诚实地将他和小护士周训德的事说给了张爱玲。有时候,诚实甚招人恨。张爱玲是个奇人,她不恨。胡兰成曾写道:“每有好花开出墙外,我不曾想到要避嫌,爱玲这样小气,亦糊涂得不知道妒忌。”
张爱玲糊涂吗?哪个妻子不希望自己的丈夫一心只爱自己?只是,张爱玲太过清醒,她知道,自古以来,“忠贞”只刻在女人心底,男人从来不用忠贞。她的父亲不就是浪荡多情一生吗!她只认为,天下男子尽如她父亲那般,胡兰成即是明证。逢着这么一人,有什么办法?若是他真爱了别人,那就像树上长了一个枝干,还能把它给砍掉吗?先前张爱玲就对胡兰成说:“我想过,你将来就只是我这里来来去去亦可以。”所以,对于周训德,张爱玲不吃醋亦不打探,浑似没事人一样。
这份清醒,真真是令观者不知所措,对她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为她哀也不是怒也不是。还可怎样?只得说,她有怎样的性格,亦决定了她有怎样的命运。胡兰成负她,只因她先负了自己,怪不得他人。
却也又想,假若张爱玲是个世俗女子,丈夫到处留情,她披头散发大闹一场,结果如何?胡兰成兴许要怯了,甚有可能。偏偏张爱玲做不来母老虎,不闻不问,公老虎落得逍遥。胡兰成曾沾沾自喜地说:“再或我有许多女友,乃至挟妓游玩,她亦不会吃醋。她倒是愿意世上的女子都喜欢我。”
或许,可退一步想,张爱玲只是不屑吧,她不屑谁和她比,更不屑和谁争,和谁争她都觉得失了自家体面。
体面,是要的,只是有时,倘想求得一世体面,不妨豁出去先舍了一时体面。就像身上隐秘处生了一个疮,难道仅为要个体面就遮着藏着不给医生看?不,要勇敢地解开衣裳,让医生诊断,下点狠力,忍着痛,去了疮。健康了,此后自是不必再解衣衫,要多体面有多体面。
同年5月,胡兰成重返武汉。在武汉,他自然和周训德住在一起。不知是有结婚的瘾,还是想用婚姻形式将每一个他招惹的女人都结结实实地拴在他的后花园里,他和周训德谈起结婚之事。
结婚要行结婚仪式啊,胡兰成又想:“我因为与爱玲亦且尚未举行仪式,与小周不可越先,且亦顾虑时局变动,不可牵累小周。”他想告诉世人什么?要人人知道他是一个懂规矩重礼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