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声濂     

    去年寒露刚过，老同学林雁飞打来电话要我帮他找住房，说来海南过冬当候鸟。雁飞1960年突然从保亭离职回家，这次要来当候鸟，既出乎意料又在我们的期待之中

    五十年代，我们四位同学分配来海南岛工作，组织上安排老游去昌江石碌水库，老候在崖县半岭水库，我到松涛水库，3个人都参加施工并先后结婚成了家。雁飞分在保亭水利科搞勘探测量，在原始山区做这项工作比我们艰苦，所以当年离职都认为他是怕苦，写信质问他也不说。这次重逢才知道，雁飞是独生子，父亲早亡，母亲靠卖菜养大他。那年冬天特别寒冷，老母亲经受不住风寒病倒在床，三道电报告急，他只好含泪回家。

    往事不堪回首，但令人难以忘却。我也讲了当年在武昌求学的尴尬事。我土生土长在海南，第一次寒潮袭来时，气温骤降寒风迫人，晚上我还蜷曲在草席上盖着毛毯，白天内里穿着卫生衣，外边仍套着白衬衣挺着，同学们见了都笑我爱打扮，有小资思想。时任班上生活委员的雁飞对我说，冬天刚开始，寒冬腊月更冷，我穿的盖的都过不了冬。于是，雁飞帮我向学校申请了布票，带我去买棉垫与大被，还订做了一套棉衣棉裤；我的手脚被冻伤长疮时，他又陪我去校医那里敷药治疗。

    雁飞这次来，我当然要尽地主之谊。我陪着他去参观我参建过的松涛水库；到昌江石碌去探望老游，一起游览棋子湾；去三亚拜会老侯，共同观赏昔日荒芜的天崖海角变成如今火爆的旅游胜地。

    而回保亭故地重游一直是雁飞的心愿，看钻木取火，赏黎族织锦，食黎苗大餐，泡田野温泉，逛热带雨林，登七仙岭放歌释怀。雁飞说：“留存在我脑海里的荒凉、闭塞不开化的印象，这次是一扫而光了，保亭发展变化真是太大了。”

    返回海口，我俩又去见闯海创业的老同学彭楚雄，他毕业后分配在湖南湘西山区。乐于吃苦的他，1992年被派来海南扩展业务，创建了工程监理公司，来回奔走在琼湘两地。楚雄对安逸的候鸟生活怀有一份向往却又很无奈，直到退休在海口安家，才算融入了候鸟的行列。

    楚雄是个乐天派，毎天早上去万绿园晨练，带着他喜爱的手风琴，与有着相同爱好的候鸟及当地人一起拉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大众娱乐活动，他们当中有学者、教授、工程师、文艺工作者、普通干部，也有老职工与市民。平日来了就随意组合，自娱自乐；周六统一指挥，演练一些名歌名曲，给爱唱歌跳舞的人伴奏，让大家玩得高兴。楚雄执意邀请我与雁飞去参加，我俩原本兴趣不大，碍于老同学热心，还是应约去了。

    早上八点不到，万绿园大榕树下己经聚集了很多人，老彭带去手风琴，其他人有带二胡、笛子、扬琴、小锣鼔的，还有一套音响正在接线调音，许多人像我俩一样是来凑热闹的。八点开始，各种乐器一起奏响了耳熟能详的《我的祖国》，一位有点秃顶的老头髙昂地唱起来：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老彭接着登场拉手风琴独奏《在那遥远的地方》。随着悠扬的乐曲声，四周的人纷纷移步入舞池中跳起了友谊舞。

    老彭硬拉我俩下去学舞，教我们搭肩搂腰学走步，讲慢四步快三步的要领。虽然学了半天也没学会，不过我们的心情是跟着乐起来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乐队指挥说，今天有几个候鸟来参加，让我们一起唱《人在世上飘》来欢迎他们。歌词中有几段这样唱的：

    人在世上飘，飘来飘去飘到老；飘过了开心快乐，也飘过了伤心烦恼。

    老伴跟我飘，飘到天涯海角，晒晒太阳泡泡海澡；你我他一起飘，飘来万绿园中乐陶陶。

    秋来春回年年飘，都管我们叫候鸟；秋来春回飘呀飘，飘来飘去还是海南好。

    隨着歌声，大家一起有节奏地鼓掌欢迎，互致问候，相约下周再相会。

    在回来的路上，楚雄余兴未尽地说：“音乐能给人快乐，不但自己快乐，也能为他人带来快乐。大家一起乐，就什么也不缺了。”

    在他的感染下，我陪雁飞除了健身、下棋、读书、观赏三角梅花展，也常去万绿园休闲娱乐，过自由自在的“候鸟”生活。清明过后，雁飞才依依不舍地返回武昌老家，说今冬带家人再来当“候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