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树林

    柳老哥解放前参加革命，曾是呼风唤雨的大领导，离休后不久，老伴病逝，他孑然一身，回到故乡，乡亲们尊称他“老革命”。

    我和柳老哥在村口大榕树下因棋相识。他棋不如我，下十盘准输六七盘。

    前年，我儿子在城里买房结婚差钱，我找柳老哥借了3万块。为尽快还上钱，我外出打工。

    钱攒够后，我回村多次要把钱还给柳老哥，他说不急。

    “你不急，我欠你钱，我急呀！”我几乎求他，说：“钱送到你家来吧？”

    他淡淡地说：“我家从不放这么多钱，怕招贼。”

    于是，又缠着他，让他把银行卡号告诉我，方便钱打他卡上。

    他又说，年龄大了记忆差，银行卡那么长的数字记不住。

    如今的人，都怕别人借钱不还，这位柳老哥竟然是别人还钱还不急着收的人。这真是让我这个借钱的人一筹莫展了。

    “来下棋，三局两胜。我胜，收下你还我的钱。”一天，柳老哥兴致颇高地说：“这两年你忙着挣钱，我也没闲着，在一处宝地拜师学棋。”于是，我俩坐回大榕树下，杀了个昏天黑地。

    三盘下来，我输两盘。柳老哥将棋盘一推，指责我是为了还钱有意输给他。接着又下三盘，我大获全胜。他乐了，说：“这才是你的真实水平，说明我的棋艺还是不如你呀。”

    见柳老哥挺开心，我忙说：“你输得心服口服，把钱还你吧。”

    柳老哥脸一沉，说：“我说得明明白白，‘我胜，收下你还我的钱’。我胜了吗？”

    后来我才知道，柳老哥所说的“在一处宝地拜师学棋”，其实是医院。在我外出期间，柳老哥被查出肺癌，是在病床上拜棋谱为师。真是个乐观的老人呀。

    昨天，得知柳老哥病情恶化，我赶到医院看望。“一直不让你还钱，是想让你替我保管着，日后作为最后的党费，替我交给组织。”柳老哥不失风趣地说：“以往有心多缴些党费，都被组织上婉拒。说我老了，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现在这样了，我还要钱来干什么？”

    病床上的柳老哥话说得气若游丝，一旁的我已是泪花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