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于晓

    偌大的海口城，大抵就住在一棵椰树里吧？

    这些匆匆或者缓缓走着的人们，只要呼吸着海口的空气，也就闻到了椰子的体香。空气是甜的，也是潮湿的，倘若用心去听，有一种细微的“滋滋”在响动，像是草木悄悄拔节时的声音，又像是在萌动的泥土中，活色生香的水珠在说话。

    海口的街市和房屋，或者某一个雕塑，它们的影子中，总有一部分，像是椰树留下的。在海口待上几天，我敢肯定，你的心上，也种上了一棵椰树。这时时可见的椰树，让海口，宁静或者繁闹在椰风里。

    要知道椰风的妩媚，不妨去读读海韵。阳光、海浪、沙滩，被椰风一吹，都成了海口的“土特产”。被椰林抚摩过的阳光，像瀑布，倾泻在身上。穿过椰林去看海浪，海浪是在蔚蓝中，哗哗涌动着的洁白的椰林。沙子也是白的，因为年深月久，褐了色，泛上了一丝丝银杏一般地黄。

    清晨或者傍晚的云霞，像是彩虹洇开来的。椰树下的女子，婀娜在婀娜多姿的椰树下，她是椰树养育的女儿，若是被浪花一裹，则摇身成龙王的小女儿了。但我常疑心，这女子，是我梦中的神，恍惚间，是她带着我，入了这海口的梦境。海口太美，简直是个梦幻。

    啪嗒，一枚熟透的椰果，掉下，在我的梦里砸一个坑，把我唤醒。柔柔的疼，像一阵暖意，涌上我的心头。在海口，天蓝得这么远，海蓝得这般深，这蓝，也是一种“醉”。我童年邂逅的老船长，在哪一艘船上，被海鸟簇拥着，抵达了海口的辽阔？

    白云朵是天空的呼吸，天空是大海的呼吸，大海是沙滩的呼吸，沙滩是海浪的呼吸，海浪是椰林的呼吸，椰林是海口的呼吸。一片椰林，摇曳在海口的封面，也亭亭在海口的封底。

    想来，骑楼老街的深处，也一定生长着一片椰林，那是一片沧桑的椰林。椰风轻轻吹拂，骑楼老街是一本老书，字里行间，卧着一座老海口。

    洒落在四牌楼上的阳光，比起在别处，明显地苍老着，应该还可以找到南宋年间的光与影吧？这些骑楼建筑，起初总也是色泽饱满的，只是经了多年风雨的打磨，怎么看，都有一种“水墨”的味道在。风过也许无痕，但日子走过，总会留下一点踪迹的。砖瓦间的青苔，大约就是我们看得见的光阴。

    听得见的光阴呢，在哪儿？比如，油盐酱醋、煤油和火柴的叫卖声；比如，街坊邻居，聚在一块儿聊着的家长里短；比如，漂洋过海，又叶落归根的脚步，滴答着咸涩的海水。“梁安记、云旭记、远东公司、广德堂……”，这些，是老街的插图；“骑楼林立、商贾络绎、烟火稠密”，这些，说的是老街的当年。我这样想着，仿佛这老街，遍地都冒着烟火味道了。窗楣、柱子、阳台、栏杆……骑楼建筑的每一个“细节”，似乎都浸润着浓浓的“洋风洋韵”，但细细品来，渗透入骨子里的，还是地道的“海口风味”。椰风是海风，海纳百川，椰风毕竟是在海口起居的风，海口的风，深深扎根在乡土中。

    如果你能从老街的光影中，偶遇一棵老椰树，你会发现，海口的老故事全藏在老树里。但也许，老海口的故事，一直在南渡江上静静流淌着，一些留在了南渡江水所孕育的这方沃土上，另一些，则入了苍茫的大海。也有一些故事，会化作一羽羽蝴蝶，栖息在南渡江的视野里。海口多蝶，它们落在花草上，花草也成了蝶；它们落在枝头，就是彩色的鸟鸣；它们要是落在街市，那就是云霞了。

    缤纷的蝴蝶，就是海口的色彩。很多老蝴蝶，落在黎锦上，替用旧了的岁月，留下一段彩色的回忆。一匹黎锦中，织着民间的海口，一缕缕炊烟，从沉淀着劳动、生活与爱情的棉纺中，淡淡地溢了出来。

    炊烟，袅袅成了一缕缕椰风。在椰城，一切仿佛都长着椰树的模样。棕榈、龙眼、荔枝、槟榔，连黄花梨，甚至红树林，看久了，也会叠映出或者淅出湿漉漉的椰影来。

    海口是一座椰雕。骑楼老街，是椰树的根雕的；海浪，是椰树的叶雕的；蝴蝶，是椰林的妩媚雕的；至于黎锦，则是椰林的风情做的。

    椰果不雕，我要在椰果里，深藏一个芬芳的海口，用花香鸟语，酿一条甘醇的南渡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