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黎

    四月天，是醉倒的。

    这种感觉，缘于林徽因写四月天的那首诗。人在诗歌中寻味，而身体却燃烧于四月的风情中。我常想，是四月天燃烧了林徽因，还是林徽因托举了四月天？再一想，这并不重要，或许二者都有。四月天成就了林徽因的难求之梦，而她却意外地成就了四月天另一个更恢宏的天空，精神和诗歌上的天空。

    四月天真美，像林徽因的容颜气质，温婉纯美，令人心动。那自然的四月天，是温润的，仿佛豆蔻年华的朦胧芳心，犹如意绪放飞的感怀激越。对于林徽因而言，身体的四月天，是贴近的，贴近她的情感涟漪，贴近她的生命波涛，贴近她的思想火焰。其实，更确切地说，那首诗，源于自然，来自身体，充盈心灵。让尘世的云烟，增添脱俗的光焰，化为孔雀的翅膀，撩动众生，扑朔迷离。

    对于那首诗，有两种说法：一是为悼念徐志摩而作，一是为儿子的出生而作。

    诗中表达对儿子的希望和儿子的出生带来的喜悦字句有：“雪化后那片鹅黄，你像新鲜初放的绿。你是柔嫩喜悦。水光浮动着你梦期待中的白莲。”这写四月天的诗句，是新生的四月，也是稚嫩的四月，更是萌芽状态蠢蠢欲动的四月。四月天，赋予了林徽因如此感觉，是写意本色的自然状态，呈现出她初为人母时的心灵欣喜。

    写给徐志摩，也有道理。比如“百花的冠冕你戴着，你是天真，庄严，你是夜夜的月圆。”这显然已经脱离了四月天的本色描述，那庄严，那天空的圆月，更像秋高气爽之时那个梦中的情人，像戴着百花冠冕的王者，风姿绰约，踌躇满志。

    林徽因与徐志摩之间，就像四月天的梦，四月天的气象，四月天的莫衷一是，还有四月天的冷热交替与疏离。徐志摩的那首《再别康桥》，是写给她的，家喻户晓，浪漫深情。还有泰戈尔来到中国时，林徽因长袍白面，与清瘦的徐志摩一起，陪同苍老而精神矍铄的泰戈尔合影。那张相片，被说成犹如苍松竹梅的一幅三友图。在世人眼中，林徽因和徐志摩站在一起，就是一幅赏心悦目的风景画，天造地设，才子玉人，像伦敦迷离雨雾中的浪漫康桥。

    四月天，是融融春意的春天，比喻美好，充满渴望。可是四月天，也是多变的，天气在变，风情在变，连穿的、吃的、玩的，也都在变。就像挚爱林徽因的男子，也在变。徐志摩爱上陆小曼，梁思成另娶了学生林洙。而也有不变的，那挚爱林徽因一生的金岳霖，终身不娶，虽不能长相守，却能够长相望。正如他所写的那句诗：“一身诗意千寻瀑，万古人间四月天。”对于金岳霖而言，四月天是万古的，就像他的不变之心，如死水宁静，似树桩坚守。

    沈从文说，他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美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可是，有人认为他并不幸福，因为他所爱的张兆和，在与他漫长的一生相守中，并没有真正读懂过他。他为张写过三百多封情书，可一辈子仅仅只收到她的一封情书。更令人忍俊不禁，在沈从文最初向张求爱时，却被编为了“青蛙13号”。那排在沈从文之前12只青蛙，不知先后来到的顺序，还是孰轻孰重的份量。

    四月天是踏实的。正如林徽因放弃徐志摩而选定梁思成一样，为的就是寻求那份踏实自在、人间烟火的幸福生活。其实，理想中的四月天更为浪漫，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像林徽因的那首诗，有着四月的灵犀和绸缪，咸淡恰好，像天籁之作。而我，更感慨于现实中的四月天，变幻莫测，气象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