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青纯

    作为一个吃五谷杂粮长大的西北人，走过许多地方的桥，吃过许多地方的饭，才发现，我们的生活里，可以没有肯德基和汉堡包，但不能没有大饼。大饼哺育我们久了，便有了别样的感情，关乎胃，关乎岁月和生命。

    多年前，在西安打工。日子过得很拮据。那时候，天空老灰蒙蒙的，如自己的心境。村口的大饼摊，总有一种魔力，吸引着我。裹着一身的游子气息，抱着一个热乎乎的大饼回到住处。最低限度活着时，食物带给人的是光明和信念。

    大饼酥脆，咀嚼时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如行军的步伐声，如劳作时的号子。香气撩拨着人敏感的神经，那麦香味，直达天庭。不由让人想起母亲烙的馍，永远散发着麦子最纯粹的香甜。这种快意的食物的香气，多年来一直在梦里缭绕。陌生的城市里，孤独的灵魂可以和麦香缠绵。

    曾经有个女孩喜欢上了一个卖大饼的男孩。不是因为男孩长得帅，而是男孩会做可口的大饼。被食物引诱，是人的天性。女孩爱饼及人。每天，她给男孩打下手，闻着麦香味，日子过得平淡而快乐。面粉经过发酵，再一番揉搓，放到锅里，烙出外表呈麦子的肤色，里面柔软有嚼劲的大饼，需要技术，更需要一颗执着的心。

    女孩相信，一个做大饼如此用心的人，也是一个对爱情用心的人。后来他们成了夫妻。租个小店，专门卖大饼。

    相对于街上五花八门的早餐，质朴的大饼，如同经典，不会热卖，但总有人惦记着。吃过太多花里胡哨的美食后，早晨一个大饼，就着一碟咸菜，反倒是一种享受。犹如和一个正直的人打交道，没有过多弯弯绕绕，是适意和快乐的。

    两个旅人在沙漠里迷恋了路。他们已经5天没吃东西了。绝望和恐惧，彻底摧毁了他们的意志。他们静静地躺在沙漠上，等待投入死神的怀抱。突然，一个人感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到他的腰。他摸索着将那个东西抠掏出来。灰暗的眼睛里顿时有了亮光：馍！一块手掌大小的，坚硬如瓦片的麦饼。

    那人啃了一口，马上吐掉了。他对另一个人说：“怎么有一股马尿的骚臭味。”另一个人苦笑：“到这时候了，还顾虑啥呀！能吃就不错了。”说着，一把抢过饼子，一分为二。

    那人接过饼小心翼翼地吃起来，竭力让每一丁点饼渣都收入口里。突然，他有了新的发现：真香啊！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香的饼了。一块麦饼将一个即将踏入鬼门关的人拉了回来。

    打工多年后，我回到了故乡兰州。一个盛产美食，盛产大饼的城市，一个麦香四溢的城市。大街上永远铺满阳光，空气里散发着粮食熟透的气息。

    早餐变得随意而简单。一个大饼，一碗粥，或者到饭馆里打包一碟小菜。香酥的大饼，唤醒了慵懒的牙齿，唤醒了沉睡一夜的味觉。妻子在吃完一个大饼后，一种少女般的欣喜，浮上她的脸庞。

    因为美食，你会喜欢上一个人；因为美食，你也会喜欢上一座城。想想今后，能吃到麦香醇厚的大饼，也是能够把握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