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柯漂

    秋娃知道，打他记事时起，就没挨过父亲一竹板子，哪怕是轻轻地敲打也没有。母亲常对父亲说：“你就这样惯着他吧。”

    秋娃在家排行老幺，上面是三个姐姐。那年月，大集体生产，父母每天一早就出工下地了，挣得的工分养活四个孩子，生活非常艰难。家里有点好吃的，准是留给秋娃。每年缝一件新衣裳，只有秋娃才能享有这样的待遇。

    年长的三个姐姐对于这些，她们并不嫉妒，然而她们却常常因为秋娃挨父亲的竹板子。秋娃不小心打破一只土碗，父亲的竹板子雨点般地砸在三个姐姐身上。“喊你们照看弟弟，你们都干什么去了？”秋娃吓得缩到墙角，看着姐姐们哭，他也哭。

    到了上学的年龄，父母把家里所有的积蓄投入到秋娃的身上。三个姐姐都没上学，承担着家务和照看秋娃。

    那年期末，秋娃考得一塌糊涂，成绩单拿回家那天，秋娃做好了准备迎接父亲的一顿竹板子。晚上，父亲收工回家看完成绩单，很生气地说，“你们几个是咋个照看弟弟的？你们……”说话间，姐姐们身上又留下一道道血痕。秋娃惊吓地呆立在一旁，姐姐们哭，他不再跟着哭了。

    后来，姐姐们一个个出嫁了，秋娃也学业有成了。秋娃明白，父亲杀鸡儆猴，竹板子落在姐姐们身上，那滋味比打在自己身上更痛苦。

    那年秋天，父亲突然生了重病，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三个姐姐与母亲一直陪伴着父亲。秋娃在外地工作，走不开身。到最后时刻，他才赶回到父亲的病床前。

    “爸，您看看我吧，我是秋娃。”父亲吃力地睁开眼睛望着秋娃，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爸，您起来吧，用当年打姐姐们那股劲儿，打我一竹板子吧。”秋娃说着，痛哭涕淋。

    “秋娃，你就别提竹板子的事了。”母亲在一旁说：“你知道你爸为什么不曾打过你吗？”秋娃望着母亲，摇摇头。

    母亲说：“你爸不打你，并不是因为你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而是因为你是我和你爸捡来的孩子，你爸一辈子好面子，他不想让别人说闲话我们虐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