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春祥

    闲暇收拾屋子，在一张旧书桌的抽屉里翻出几支旧钢笔，突然想起修笔大王老夏起来。

    第一次见到老夏，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下课后，我看见操场东围墙边围了好些人，挤过去一看，原来是修钢笔的人来了。

    一辆自行车后架上有一个打开的木箱子，里面摆着许多钢笔零件，上盖里面用红水笔写着四个大字：修笔大王；旁边凳子上坐着一位瘦瘦的、四十岁上下的男人。头戴一顶深灰色鸭舌帽，身穿一件鹅黄的白衬衫，套着一件黑色长围裙，围裙上有个大口袋，插着几把修笔用的工具，胳膊上套着一副黑色护袖。

    只见他接过一位学生递过来的钢笔，盯着笔尖看了几秒钟，然后握住尖嘴钳开始正笔尖，他细细拧了几下，又在砂轮上轻轻磨了几下，就好了。那位同学接过笔在纸上划了划，感觉流畅自然，便爽快地付了钱，飞奔向教室。

    “修笔大王！”我盯着箱盖念了起来，“你是修笔大王呀！”

    “对呀，我就是修笔大王！你有没有坏了的笔需要修？”他抬起头，对我笑道，露出一口熏黄的牙齿。

    我们学生那时一般用的都是几毛钱的低档钢笔，使用时间一长，笔尖就会磨损，笔杆就会漏墨水。

    对于笔尖磨损的，老夏接过去一看，一捏，一拧，一磨，很快便修好了。要是笔尖断了，就只能换笔尖。如果笔杆漏墨水，老夏便把笔头拧开，用一块小毛巾擦干净，滴几滴万能胶，便好了。要是笔尖流不出墨水，老夏便用刀片划几下，再用尖嘴钳夹两下便好了……

    无论钢笔出了啥毛病，在老夏手里都能修好。老夏不愧是“修笔大王”。

    那年高考前夕，我唯一的钢笔坏了，怎么也写不出字。我有些手足无措了。那时候没有电话，没法联系老夏。

    没想到在去看考场的路上，我竟然遇到了老夏。

    “今天免费为你修一次钢笔，也祝你笔到之处皆正确！”老夏一边修着笔，一边笑着说，那一口熏黄的牙齿也显得无比的可爱。

    几年后，我从师范学校毕业，分配到一所农村初中工作，我又见到了老夏。

    有一次，我的一支钢笔笔尖跌弯了。老夏接过一看：“哈，英雄100金笔呀！14K的，不错不错。”老夏是识笔的。只见他盯着笔尖看了几秒钟，然后握住尖嘴钳开始正笔尖，细细拧了十多分钟，又在砂轮上轻轻磨了好几下，终于好了。

    老夏拒收我的钱，他说：“我在哪所学校修钢笔，都不收老师的钱。”

    再后来，钢笔被中性笔替代，老夏就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

    三十年来，我却还是时常想起老夏，想起他陪我们度过的笔尖时光，想起与他相关的所有美好而温暖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