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运群

    天还没亮，星星还在天上一眨一眨的，小两口就出发了。

    他在前面蹬。由于脚下用力，他的额头几乎贴在了车把上，身子虾成一张弓。

    媳妇儿在后面推。由于手上使劲，她的上身几乎倾成九十度，脚变换着马步交替向前，臀部一撅一撅的，晃花了满天星星的眼。

    垒成小山般的一车豆角便在小两口的合力下缓慢地、颤巍巍地往坡顶上爬。

    他脸上汗津津的，抽出毛巾猛擦了擦。

    她身上湿漉漉的，薄薄的上衣已紧紧地将她的身子贴实。她伸指捏住肩头上的粘衣拉弹一阵，再拈住腹部的湿衣抖擞一番。湿湿的风迎面吹来，爽爽的，甜甜的。

    从菜地到长安集上，要经过许多这样的坡呢。

    刚走过一段平路，又开始下坡了。他稍稍踩上“刹车”，任车轮低吟浅唱着徐徐滚动。媳妇儿亦步亦趋地跟随其后，时不时伸手轻轻地拉一把车后座上的竖铁杆。

    忽然，一辆又一辆三轮摩托车欢呼着从小两口身边驶过。星星受到惊吓似的，胆小的赶忙躲进云端里。

    他突然对媳妇儿说：“赶明儿咱也买一辆三轮摩托车。”

    “你说什么？”媳妇儿一时听不清楚。

    “我说赶明儿咱也买一辆三轮摩托车。”他将声音提高了八度。

    媳妇儿不应答，心里却笑了。应该呢，不要叫人看低了咱，也省省他的力气。

    今年地里瓜菜争气，集上价格也比往年高。照这行情，再卖个三墟五集，就够买一辆三轮摩托车呢。

    空气弥漫着蜜似的。媳妇儿贪婪地深吸了一口，心里甜丝丝的。

    到了集市，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他搬下脚踏三轮车上的“小山”，拿到一大把钞票后，顾不得擦一把汗，兴冲冲地踏进马路边的包子铺。

    一会儿，他便从包子铺闪出来，将一个鼓囊囊的袋子塞到媳妇儿手里。“走，边走边吃。”说着推动脚踏三轮车，掉头往回走。

    媳妇儿坐在后座上，打开袋子，一股热气腾腾的白面味儿扑鼻而来。媳妇儿拿出一个包子，咬一口，香喷喷的，肉馅呢。

    “你也吃。”媳妇儿又拿出一个递给他。

    “你慢慢吃，我不饿。”他应答着，脚下生风地踩着踏板。

    “你吃嘛。”媳妇儿撒娇了，拐着胳膊硬塞到他的嘴里。

    他狠狠地咬上一口，香！嘴里。心里。

    吃力飞快地蹬上一个坡后，他放慢了踩踏。“今天豆角价格真好！三块八！咱再赶摘一车趁着好价卖了，明儿上一趟金江县城，逛逛商场，你添一身新衣服，咱再买辆三轮摩托车。”他兴致勃勃。

    没有应答。

    他回头，懵了。媳妇儿不见了。

    他刚调转车头，想沿来路寻找媳妇儿，却见媳妇儿笑吟吟地走在半坡上。“这婆娘，怎么像小孩似的，连车也坐不稳。”他心里笑骂。

    他哪里知道，媳妇儿心疼他，上坡时，为了减轻车的重量，偷偷地溜下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