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寒冰
新西兰奥克兰的“激流岛”,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因这里发生的一场悲剧,最终将它推到了中国诗坛最前沿。顾城,是上世纪八十年代著名的朦胧诗人,九十年代初,他在“激流岛”杀妻后自缢于一棵大树之上,这就是震惊世界的“顾城事件”。此后,大多数造访新西兰的华人,都有瞻仰顾城故居的冲动。
寒儿在奥克兰开了几家咖啡店,管理着一个农场,还和朋友合伙成立一家房地产公司,整天忙得不可开交。但听到我说想去瞻仰顾城故居时,二话没说便欣然应许。
那天正值中国的寒冬腊月,新西兰却是盛夏酷暑。我和寒儿起了个大早,吃完早餐背上简单的旅行袋就出发了。开车穿过市中心后,来到轮渡码头。码头上,不同肤色的游人,井然有序地排着队,耐心等待着半小时一趟的轮船。
“激流岛”是奥克兰周边的一个岛屿。当地人生活在岛屿环抱的国度里,对“激流岛”已是视而不见。寒儿指着游人说,“激流岛”闻名遐迩的是正宗的英式咖啡、葡萄酒,专程来瞻仰顾城故居的人并不多。
半小时的轮渡行程,转眼即到。
“激流岛”四面环海,地形此起彼伏,形成大小不一、险峻优美的多个海湾。站在岛尖上,任何角度都可以看到辽阔的大海。湛蓝得如宝石般深邃的海湾,连着斑驳陡峭的悬崖,到处生长着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蓝色海面波光粼粼,壮美的海岸线一望无垠;洁白的海鸥掠过生机勃勃的海面。好一个魅力十足的“激流岛”啊!
“激流岛”真的美!美得令你不得不感激大自然或上帝赐予人类如此美妙绝伦的佳境。人置其间宛如仙境,看不到诗人忧郁的影子,甚至再也不愿去思考那生与死的沉重话题。坐在一块淡黄色的大岛石上,我在想,也许在悲情浪漫色彩浓郁的顾城心目中,这美丽的“激流岛”是他最后的伊甸园。而让人扼腕的是,他没有用那双黑夜赐予的黑色眼睛,为他和所爱的人寻找到光明。
顾城故居在山的另一边。乘坐40分钟巴士,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我们向顾城故居的方向寻去。走了好长一段路程,才拐进一片挺拔茂盛的竹林中。环视四周的竹子,我知道,顾城的故居到了:竹子不是新西兰的本土植物,顾城将这类中国的植物带上了岛。如今,人已故去,竹子却长成了茂盛的竹林。
然而,在拐进竹林旁上山的羊肠小道时,我们看到了一块长方形木牌竖立在杂草丛生之处,上面用中英字写着:私地禁入,请勿侵犯。
怎么办?顾城故居就在眼前,却要打道回府?正在失望焦急之际,竹林中传来稀疏的脚步声,只见一位高个稍胖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位身穿吊带白短裙的女孩走了过来。我急忙上前搭讪,问他二人是否也来瞻仰顾城故居?其答是顾城的亲戚,帮照看房子的。一听来人是顾城的亲戚,我像见到了救星似的,激动地述说着自己由来已久地想瞻仰顾城故居的愿望。二人也终被感动得爽快地答应了。
拾级而上,爬上露台,顾城的小屋出现在了眼前:破旧荒凉、杂草丛生、窗帘紧掩。我的心不由泛起一阵酸楚和凄凉。坐在露台已生锈变色的铁椅上,抚摸着同样破旧不堪玻璃桌面的小茶几,想象着当年顾城在每个清晨、傍晚、闲暇之余,坐在这里吸烟、沉思、吟诗的情景,浮想联翩。浑身溢着诗韵的诗人,诗人的结发妻子谢烨,二人爱情结晶的儿子小木耳,小说中人物、也是诗人真实生活中的英儿……都活生生地浮现在我脑海,挥之不去。生活是多么的美好啊,顾城,你何必呢!
触景生情,我想起了另一位东方诗人海子,他曾经用天真而眷恋的情怀,教诲了一代人: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而无独有偶的是,这位渴望成为永恒一生的诗人,几乎在同一年代,也和顾城一样,选择一种最为激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缅怀诗人如彗星般短暂而绚丽的人生,仿佛东方诗人在大洋彼岸浅笑低吟。是啊!诗情、音乐岂有国界,伟大的灵魂更是能穿越时空,只要是美丽和深厚的土地,都可以繁衍出对生命的珍惜和对人类人性的思索。
告别顾城的小屋,我悟出:被上帝掖着藏着的“激流岛”,被人们误读太长的时间了,其实它不是任何的化身,只是大自然一个美丽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