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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土极善,人情不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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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5月31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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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遇赦北归至镇江,答友人问时盛赞海南:
风土极善,人情不恶
著名画家天池山人美术作品《高风亮节——东坡先生吟行图》。
在“岭南苏韵”致敬东坡古今书画特展中,展出的江苏画家秦惠亭的美术作品《赤壁夜游》。

  “海南风土好,人情也不差!”在离开谪居了三年的海南岛一周年之际,大文豪苏东坡北返至江苏省镇江市,当朋友关心询问在蛮荒天涯生活状况时,他坦然地如是回答。苏东坡不仅在北归之途或当面或书信向他人谈及海南和岭南的风土人情,由衷地进行赞美,而且在居住儋州期间还专门在文章中记叙海南风土,说虽然湿热但长寿者多,他自己也坚持修行养生,融入当地居民生活中。自然环境、气候条件的恶劣和日常生活的艰难,逐渐不再困扰苏东坡自由而快乐的身心,这表达了他对海南的喜爱、对生活与生命的热爱,也展示了他的超脱与旷达。

    ■ 本报记者 彭桐 文/图

    A 离开一年 赞叹海南

    宋徽宗建中靖国元年(1101)六月中旬的一天,在海南儋州谪居了三年的苏东坡遇赦北返,抵达润州(今江苏省镇江市),受到老朋友的盛情接待。

    当太守王觌听说苏东坡来临,急忙率众到润州城外迎接。一阵嘘寒问暖之后,王觌忍不住关心地询问海外境况。因为地处偏远,当时人们都把海南岛称为“海外”。苏东坡面对朋友急切的眼神,哈哈大笑,缓缓道出了八个字,让对方也笑逐颜开,忍不住叫好起来。

    两人此番会面笑谈,史书有记载,《三苏年谱》作了收录:东坡自海南还,过润州。州牧,故人也,出郊迓之。因问海南风土人情如何,东坡云:“风土极善,人情不恶”。

    州牧是我国古代汉至宋代的官名,指一州之长。作为该地最高长官的王觌,本以为苏东坡会诉说谪居地苦不堪言,不料对方却道风土与人情都很棒,也就明白苏东坡当时的心情之好,对过去在海南生活满意,不必为其担忧什么,彼此也就可以开怀畅饮了。

    《说郛》卷三十二引《遁斋闲览》,对相关情况记录更为详细,不仅有《三苏年谱》所录的这段关于“那里风土人情都好”之说,还有苏东坡离开昌化军(今海南省儋州市中和镇)时,当地父老备酒食相送、恋恋不舍的感人场景:“其初离昌化时,有十数父老皆携酒馔直至舟次相送,执手泣涕而去,且曰:此回与内翰相别后,不知甚时再得来相见。”

    儋州民众对苏东坡的留恋和深情,验证了苏东坡所说的“海南人情不恶”,也让人能较好地理解到当时他要离开儋州时的百般不舍之情。

    元符三年(1100)正月,朝廷发生巨大变化。正月初九,宋哲宗崩逝,其弟赵佶继位(即徽宗),向皇太后垂帘听政。二月大赦天下,哲宗时期被贬的元祐诸臣纷纷内移。苏东坡直到二月底三月初才得知这一消息,五月方收到他内移的诏书。在六月离别之际,苏东坡接连写下了《儋耳》等多首惜别诗作,既说“我本儋耳人,寄生西蜀州”,又道“余生欲老海南村,帝遣巫阳招我魂”,对当地民众诚挚的眷恋之情,令人动容。

    苏东坡于元符三年六月二十一日乘船,第二次渡过琼州海峡,从此永别海南。苏东坡与王觌见面应是建中靖国元年六月十三日或十四日,因为同年六月十二日他离开真州(今江苏仪征市),乘船渡江往润州,六月十五日其船就到了常州的奔牛埭。也有史家称,东坡在润州未作踱留,他与王觌匆匆一见,就在六月十二日。由此算来,苏东坡在回答王觌夸赞海南,是离开海南岛只差一个星期就满一年的时候。

    经过近一年路上的辗转奔波,对距离越来越远的海岛仍是清晰而美好的印象,可知海南生活在他心中的印迹多么深厚。当他与多年不见的老友们谈笑风生时,或许脑海中正一幕幕地播放着他与儋州百姓相交相往、亲如一家人的种种场景。

    66岁的苏东坡不仅有对生活了三年零十天的海南脱口而出发自内心之赞,也对居住生活了近四年的广东惠州颇怀好感,他对贬居共七年的整个岭海(宋时人们对江西大余、广东南雄交界处的大庾岭以南之地和海南岛的统称),在从海南北归途中都心心念念,逢人交谈或与亲友书信中,都会情不自禁地讲到其风土人情之善。

    B 记录海南 百岁者多

    被列入“唐宋八大家”,苏东坡和其他七位唐宋作家一样,不是以诗词而是以文章著称。“八大家”除了苏东坡,其他有贬谪经历的,无一人专门写过谪居地风土文章。苏东坡一生经历三次大贬谪,谪居黄州五年、惠州四年,但唯独在谪居三年的儋州,专门写过当地风土华章。

    那是元符元年(1098),也即苏东坡居住儋州的第二年。这年秋雨连绵,在看到屋外的雨没有停止意思的同时,他翻开床帐,竟然看到白蚁有一升之多,而且已把帏帐给蛀烂了。用苏东坡的话说是:“秋霖,雨不止。顾视帏帐,有白蚁升余,皆已腐烂”。

    这天是九月二十七日,感叹不已的苏东坡,就信手由笔写下了《记海南风土》,还特地在结尾注明这一年为戊寅年,像是有意表明这一年对“不一样的海南”,他有了特别深刻的认知。

    在这篇文章的开头,苏东坡就讲到了之所以有白蚁、帏帐腐烂的缘由,可谓开门见山:“岭南天气卑湿,地气蒸溽,而海南为甚。夏秋之交,物无不腐坏者。”其言外之意,就算没有白蚁,帏帐也会烂,不仅帏帐会烂,所有的物品都会腐坏。紧接下来的,竟是一个问句:“人非金石,其何能久?”意思是,在这样长久潮湿的条件下,人不像金属石头,怎么能够耐得长久?这样的骤然发问,的确让人难以回答。但苏东坡确是个高明者,他行文自问自答,峰回路转:“然儋耳颇有老人。年百岁者,往往而是,八九十者,不论也。乃知寿夭无定,习而安之,则冰蚕炎鼠,皆可以生……百余岁岂足道哉!”

    这段话用今天的白话文翻译,意思可为:然而,儋州这地方,颇有长寿的老人。年过百余岁的,常常见到,八九十岁的,那就更不用说了。由此可以知道,人的寿命死生,并无定准,只要习惯了,安之若素,那么冰蚕火鼠都可以生存……(外来人充分适应环境)活他个百余岁,也不在话下。

    从苏东坡这段记录中可知,早在北宋时期,儋州已有较多百岁老人,海南已经堪称是长寿之乡了。这也是较早记录海南有较多百岁老人、属于长寿之地的具有文献价值的文字。

    看似谈海南风土,实则讲长生之道,或说是以讲海南风土为由,引申到大谈长生之道。在这篇颇受好评的《记海南风土》中,苏东坡不仅点到庄子所说的自然规律贯穿于万物变化之中的相关道理,而且用较多文字谈蚕鼠生长在冰寒与火热之中接受考验,而无知无识的一些老人却不了解个中道理,有人甚至是无意识地堵塞阻滞了物候的自然变化,所以没法做到长生不老。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苏东坡的表态,或者说就是苏东坡的养生宣言:“吾尝湛然无思,寓此觉于物表,使折胶之寒无所施其冽;流金之暑无所措其毒。”意思是,他要尝试,使心境坦然澄清,无所思虑,将这样的觉悟认识渗透到自身所处的环境当中,那么,能使胶冻裂的寒冷也无法逞现它的寒酷,能使金属融化的暑热也无法施展它的热毒。

    在写下此文之前,面对海岛新环境,苏东坡已有一些关于修身养生的意识和思考。在渡海来琼时的《和陶止酒》中,苏东坡言“望道虽未济,隐约见津涘”,这时是模糊而又朦胧的,养生之道虽然还未全懂,但其中的要义似也可见。在儋州居住七个月后于元符元年三月所写的《众妙堂记》,苏东坡通过梦境考察事物之妙,并言广州的崇道大师何德顺是个“学道而至于妙者”的人,这就具有了探索性。

    在写出《记海南风土》后,同时对海南自然环境、气候条件也有了切身感受和充分认识,苏东坡不仅有种种清晰明确的养生说法,还有“习而安之”的种种举措,可以说是他对海南风土有了定性,找到了养生方向。如他创造的艾叶按摩法,“日未出,以意求艾似人者,辄撷之以灸,殊有效”(《艾人着灸法》),就是在海南的新发现。

    C 海南往返 心境殊异

    如今的海南,到处鸟语花香,堪称宜居之地。可是,在苏东坡生活的北宋时期,海南却是极度蛮荒的同义词。

    苏东坡于绍圣四年(1097)四月,被责授琼州别驾,昌化军安置。这对于已是62岁老人的他来说,就等于是宣判了死刑。

    “盖地极炎热,而海风苦寒。山中多雨多雾,林木阴翳,燥湿之气不能远,蒸而为云,停而为水,莫不有毒”“风之寒者,侵入肌窍;气之浊者,吸入口鼻;水之毒者,灌于胸腹肺腑,其不死者几稀矣。”读这《儋县志》的记载,不用多想,或许就会吓得半死。

    难怪诏命不可违,要去这生黎之巢、蛮荒绝境,苏东坡在广州与亲人诀别之际,便向大儿子苏迈交代了后事,说“死则葬海外”“生不挈家,死不扶柩”,在写给太守朋友王古(字敏仲)的信中,也是悲怆叹道“吾垂老投荒,无复生还之望”,“今到海南,首当作棺,次便作墓”。也难怪,苏东坡的“子孙恸哭于江边,已为死别”。

    一向幽默风趣、比较乐观的苏东坡,对每一个新的地方,一般都是充满神往和好奇,可是这次却没有过去到杭州、惠州及其寺庙等地“仿佛曾游”的美好感觉,换之的则是“永无归路”的百般凄凉于心。

    苏东坡不是圣人,他也有害怕的时候,连过琼州海峡时都快吓破了胆,“舣舟将济,眩栗丧魄”。上岛后,所见所闻所遇,验证了一些书籍记载和民间传闻不虚。苏东坡于这年七月二日到谪居地儋州后,给帮助过他的雷州太守张逢致书道:“海南风气,与治下略相似。至于食物人烟,萧条之甚,去海康远矣”。在写给皇帝的《到昌化军谢表》中,更是讲到可怕的瘴气和妖魔鬼怪张开了大口,阻断了生还之路:“并鬼门而东骛,浮瘴海以南迁”“而臣孤老无托,瘴疠交攻”“魑魅逢迎于海外,宁许生还?”

    条件所限,岛内常常是“北船不到米如珠”,缺吃少喝就不说了,生存环境的恶劣倒是让苏东坡“超值”领教了。

    栖息于桄榔林中的日子,苏东坡遭受了现实的痛苦煎熬,为了记住这地方,就是他认为生时叫作住宅、死时叫做墓地的地方,他竟特地摘下树叶,写下一篇《桄榔庵铭》。

    在此铭文里,苏东坡说白雾瘴气似在吞吐呼吸,而怒出喜入的毒蛇和山妖鬼怪,犹如他的童仆家隶与他相处,这体现出苏氏幽默达观,却让人至今读来,仍不免倒吸几口凉气:“日月旋绕,风雨扫除,海氛瘴雾,吞吐呼吸。蝮蛇魑魅,出怒入娱。习若堂奥,杂处童奴。”

    苏东坡能活着北归,无疑是幸运中的幸运。绍圣年间和他一同被贬谪岭南的元祐官员们,到苏东坡北归时已经死去大半。他的好友范祖禹死在化州贬所,他最得意的弟子、那个妙笔写下“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大词人秦观,竟也中暑死在北归跋涉途中。

    苏东坡在元符三年(1100)离开海南岛,于《六月二十日夜渡海》诗中吟唱:“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他把在海南的经历,当作他一生当中最为奇妙的旅行,是他人生之旅的NO1阶段。这是他受尽磨难、看透生死之后的顿悟,也是进入一种内心安适的玄妙之境。

    漫长而又充满酸甜苦辣乐的北归之途,苏东坡既不忘主动展示他在谪居地修炼达到臻近完美的闲适观,更是有意无意地表达他对海南、岭南的忆念与赞叹。

    就在苏东坡去世前一个半月,他回答出城相迎的润州太守王觌,大赞海南“风土极善,人情不恶”之时,其实已得病一周余。但当时因见老友,又被问及海南,苏东坡感觉病苦略减,可以扶杖而行,心情较为开朗,人也特别清醒,所以回答得极为肯定,声音也干脆响亮。

    苏东坡口吐莲花般盛开的那八个字,是我国古代文人中对海南最好、且堪称永恒经典的一句颂词。  

    苏东坡惜别与赞美 海南的诗作:

    儋耳

    霹雳收威暮雨开,独凭栏槛倚崔嵬。

    垂天雌霓云端下,快意雄风海上来。

    野老已歌丰岁语,除书欲放逐臣回。

    残年饱饭东坡老,一壑能专万事灰。

    六月二十日夜渡海

    参横斗转欲三更,苦雨终风也解晴。

    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

    空余鲁叟乘桴意,粗识轩辕奏乐声。

    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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