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燕峰

    鲁迅文学奖得主胡学文先生的中篇小说集《逐影记》收录了他近年来创作的《逐影记》《白梦记》《丛林》《内吸》《去过康巴诺尔吗》等五部中篇小说。在这些作品中，胡学文仍然以坝上乡村生活为背景，以他惯有的冷静犀利的笔锋，剥离纷繁复杂的生活表象，直抵生命与灵魂。

    作家加缪说过“荒诞是生活的本质”。小说家的使命就在于透过荒诞和光怪陆离的现实世界，挖掘生活的真相，探寻人性的光辉，无疑胡学文做到了。在这部作品集中，现实是那么真实，赤裸裸得近乎残酷，让人窒息。《逐影记》中人们众口一词对安娜的贬低；《白梦记》中吴子宽的踌躇迷惘；《内吸》中马伸的生活困境；《丛林》中宋刚的内心挣扎；《去过康巴诺尔吗》中表妹生活的铜墙铁壁面前处处碰壁……这个由世俗功利钩织成的现实世界里，群体的势利冷漠共同营造出冷冰冰的社会氛围，貌似合理，众人遵从，但正因众人的麻木默认，才让现实具有了钢铁般的坚硬和机器般的呆板僵滞。而那些心怀理想、恪守道德、敬畏规则的人，便显得格格不入，成为另类和笑话。

    沉闷的现实中，总有人敢于冲破现实僵局，赤手空拳杀出一条血路，尽管前路茫茫不容乐观，可能他们会因此背负更多的沉重，甚至是凶险，但他们义无反顾地向前走去了，这就是人性的光辉，这是照亮现实的一束光。这缕光尽管微弱，但足以将沉闷的现实撕开一个口子，引起人心波荡。

    文学说到底是一种治愈。而吴子宽明知交出20万元将会让儿子获得更重的量刑，但他为了良心安宁还是做出了坚定的选择；宋刚辗转不同的城市给一个人汇款，无论是赎罪还是助人，都令人温暖；警察米东清面对诱惑的坚守人格；表妹在生活中处处碰壁仍对丑恶不肯妥协；马伸撞死婴儿后对农民工的愧疚和不安……都让读者看到人性的闪光，看到人心的善良和高贵，给习惯妥协低头的我们以希望和暖意。

    《逐影记》这部作品在艺术上更加圆润，更加成熟。首先在材料的取舍上具有含蓄之美，留给读者无穷的想象空间。安娜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是众人口耳相传的放荡女子，还是周旋于男人世界被侮辱受伤害的可怜女人；吴然到底因何杀人，他又到底犯了什么罪恶才得到20万的赃款，刚子到底是什么人，在吴然犯罪中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宋刚在开矿时到底有怎样的经历，他为什么四处辗转不同的城市汇款而不留姓名？这些小说中悬而未决的疑点，正是作家取材的高明之处。这些作品不是一览无余，而是故意设下迷局，述而不露。读者掩卷，陷入无穷遐想，回味无穷。

    在结构上，这部作品集也很有特色。《逐影记》采用双线结构，警察米东清和村民马远的故事，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而在结尾处才交汇相融。《白梦记》中吴子宽和刚子也是两条线索，时时交叉，缠缠绕绕。这些都彰显了胡学文作品谋篇布局的功力和独特的艺术魅力。

    总之，中篇小说集《逐影记》透过荒诞的现实世界，挖掘生活的真相，洞悉幽微世界的繁复、隐秘，探寻人性的光辉。既照亮读者的心灵，又引发读者的深思，更带给读者更多的阅读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