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瑞盈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已半月有余了，父母的床头前，多了一本影集，陈旧的封面，朴实的装订。

    母亲是在清理家具时找到的，她翻开那本影集之后，就感叹着没想到这时候还能追忆起上世纪90年代的青春时光。在一个午后，我悄悄翻开了它。

    这本影集，一开始，是父母二人的双人行，那时的父亲很清俊挺拔，而母亲无疑是娇小秀气的，大学相识的两个人，合照不太多。笑是那种微微的浅笑，像是不经意间的抓拍，清新而自然，没有依偎和拥抱，但两人一直都站在一起，其中的真情，自是无须多言的。

    跨过了新千年的时间线，影集中的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我出现的时候，父母都已是三十而立的年纪，孩子是父母百般疼爱的无价掌珠。我的各个年纪的照片都在其中了，从满月围着围涎的婴孩，到梳着两条羊角辫的女童，再到剪着学生头的小姑娘，露着没门牙的小豁嘴大笑的照片，都被父母细心收藏了。一张与母亲一起拍的大头照，更是惊讶了我。原来我们如此相像啊。一张女孩的脸，一张中年的脸，亲密地紧挨在一起，中间隔着无形的时间的脸。

    母亲回家之后，见我望着照片出神，也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她变得富态了，肤色黯淡了，皮肤开始松弛，眼角有着细细的时间之沟壑。我明白她的操劳，甚至比她还要痛惜她逝去的年轻——我希望她能青春永驻。但我从来没有质疑母亲的美，因为她是一位母亲，哪怕她不再似年轻时那样青春曼妙，但她有母亲才有的馨香而温暖的胸怀，这对我而言就是一切了。她充实而忙碌着，细心耕耘着她的学生、她的家庭，不会因为大街小巷年轻时尚青春逼人的女人而焦虑、担忧、恐惧及空虚。面前的母亲平和地翻阅着多年前的照片，与时光握手言欢，没有在过去的青春前流露半点颓败。

    杜拉斯渴望别人告诉自己：“与年轻的你相比，我更爱你现在的容貌。”现在，我把这句话赠给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