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爱菊

    我92岁的老母亲，十多年前不幸罹患阿尔茨海默症，病魔的侵蚀使她已失能、失智。更糟糕的是，五个月前她又一次摔跤造成胫骨骨折（第三次摔跤），从此卧床不起。风烛残年的老母亲犹如空中摇曳的风筝，随时都有断线、一去永不回头的可能。

    我唯一想做的就是努力拽紧拽牢母亲这根“风筝线”。

    母亲患病初期性格的变化很明显，狂躁、猜忌、健忘常伴随着她。母亲似乎非常缺乏安全感，家里的大门钥匙和钱包成了她的命根子，由于害怕丢失就藏起来，但转眼就忘了放哪了。还会猜忌家人偷了她的东西，歇斯底里的喊叫，帮她找到后又藏起来。周而复始，一天要重复几遍、十几遍甚至几十遍，这种精神上的折磨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无法体会。

    母亲生病前身体状况还是不错的，尽管晚年患了阿尔茨海默症，思维混乱，健忘得厉害，但锻炼身体的意识还是有的，每天早上洗漱完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公园锻炼身体。

    有天下午我发现她的左手腕青肿得很厉害，于是问她是否摔跤了？她却糊涂得无法说清楚。看着情况比较严重，我马上送她到医院去拍片，随后打了针，上了石膏板。在这个过程中，母亲不停地让我们把石膏板拆开，她认为我们捆住了她（打石膏板比较难受）。

    折腾到后半夜，大家都累了，各自回房休息，结果没出半个小时，母亲就用刀背将固定手腕的石膏板砸了个稀烂。第二天她又埋怨我们不给她看医生，我们真有很“无语”。但无论有多无奈，都必须承受，因为她是我的母亲。

    随着母亲年龄的增长，白内障使她的视力下降得很厉害。考虑到母亲爱动、闲不住，怕她外出再一次摔到，姐妹们商量打算给她做白内障手术。然而，这个手术对于母亲来说存在一定风险。一是母亲血糖偏高，伤口能否愈合？二是手术中母亲是否能配合？考虑再三，我们还是决定给母亲做白内障手术。

    果然，术后还是出现了一些状况。当天晚上，医院要求留医，母亲换了个住处就惶恐不安，无论如何劝说都不肯睡觉，甚至连安眠药对她都不起作用。无奈半夜三更将她从医院接回了家里。

    更让人为难的事出现了。术后为防止伤口感染，医生用纱布遮住了母亲左眼。这下母亲可不答应了，只要旁边的人一会没看住她的手，她就撕下纱布，且不停地揉眼睛。这可把我们吓坏了。没出半晌，就去医院更换了三、四次胶布。最后连护士都不耐烦了，批评我们家属对病人照顾不周。

    幸运的是，母亲的自愈能力特别强，视力恢复得不错。

    2015年11 月，母亲突然无法站立，口角歪斜，医生诊断为多发脑梗。突如其来的疾病让母亲非常难受，日夜不停地大声喊叫，不仅同一病房的病友被她吵的受不了，开始搬离，同层楼的病友都提出抗议。2017年10月，母亲不慎摔倒造成腰椎压缩性骨折，卧床不起。这次对我们的考验决不亚于前几次。

    母亲躺了两月的硬板床，又可以下床走动了，这应该是她第三次重新站起来，子女们不得不佩服母亲旺盛的生命力。

    五个月前，母亲又一次摔跤，造成胫骨骨折，再次卧床不起。这一次幸运之神没有再次眷顾母亲，医生诊断母亲已没有站起来的可能性。

    去年的八月底我退休了，离开了工作几十年的岗位，本可以放飞自我，但无论走到哪，总有一根线拽着我，这也许就是“父母在，不远游”的含义吧。现在我最开心的事情，就是陪伴母亲，买菜、做饭、搞卫生，尽量给她搭配合理的膳食。

    长期卧床，对于年事已高的母亲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考验，母亲的状况似乎一天不如一天。 而于我来说，最消耗体力的就是给母亲洗澡，整个过程下来时常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说来也怪，这样的日子没觉得苦、累，相反内心无比踏实，母亲在，家就在！

    作家周国平曾说过“父母在，他的来路是眉目清楚的，他的去路则被遮掩着。父母不在了，他的来路就变得模糊，他的去路反而敞开了”。我努力的拽紧、拽紧、再拽紧母亲这根风筝线，让自己了无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