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亮

    在山乡的村头，有一口老井，祖辈人吃水都靠它。这口老井，水质清纯，井里的水离地面仅有二三米深，取水也十分方便，老井是山村的象征，老井是山村的灵魂，老井是山村人的希望。

    从我记事起，每天都有人上井台摇辘轳打水，井台高出地面一尺多，村里人怕小孩走近井边，也怕夏天下雨天雨水流向井里，弄混了井水，特意加高了井台。由于村里人常年在井边活动，井边周周光滑无比，人们闲谈爱围在老井旁，吃饭也端个碗来到老井边。老井，成了乡村内信息交流地。

    老井最繁忙的时刻要数清晨。早晨井水最清澈，白天又要劳动，家庭的一天用水就只有在早晨去挑回来，早起挑水的妇女，只要把辘轳往井里轻轻一荡，“咚”的一声回响，凭感觉就知道又是一井的清水

    老辈人说我们这口井住着一条龙，那是上天看着小村人祖祖辈辈厚道、勤劳，就把一条龙派了下来，指定居住在这口井里。因此，不管遇到什么大旱年头，这口井从来没有干枯过——我们小村的人体格壮，男的大高个、宽肩膀，女的瘦高挑、杨柳细腰。因为我们这口井水旺，“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

    许多次，山村人在井边打水的时候，会不小心将打水桶掉到井底了，这个人很着急，其他乡村发现情况后，会热情地帮忙，有人就会找来一个铁钩，将打水桶捞上来。由于打捞的时候把井里的水搅浑了，村民便在井边等候，拉赶家常，海阔天空，天上地下，都吹一遍，直到家里人喊吃饭，才赶忙挑上一担水回去。

    傍晚是老井最拥挤的时刻。忙碌了一天的乡亲，吃过晚饭，便不约而同地汇聚到这里。女人大多是来洗衣的，迟到的便蹲在狭窄的井边，在光滑的石灰地面上使劲搓着脏兮兮的衣裤。男人多半是来洗澡的，光着黝黑的上身，一边肩上斜挂着毛巾，从女人的手臂挤跨过去，顺手提起谁人的提桶，往井里一摔。提上来，“哗”的一下倒在盆里。然后跳上去，洗起来。

    山庄人活了几辈子，喝自己井里的水，不管是凉水还是热水，从来就没有坏过肚子。一喝外村的水就受不了，不是得肠炎就是患痢疾。自己井里的水好，都是井里的龙和天上仙人的功劳——我们小村的人头发黑，年轻人没有少白头，老年人没有秃头顶。男的都浓眉大眼、脑瓜好使又有心胸，女的都有个大辫子、又聪明又伶俐，那是我们小村的水软、水绵，养育了靓女俊男。

    尽管岁月在老去，但那清凌凌的井水啊，老井就像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静静地靠在井台边，望着通红的落日，快乐地回忆着以前热闹青春的岁月。虽然离开山乡多年，而于我生命的记忆里，那口老井，那些人，那些往事，却永远镌刻心头，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