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到这儿吧，我去买点菜，你也回去吧。”女人在柳树荫下收住脚步，笑着对男人说。

    “好吧，过马路当心点。”男人不知道这就到了，脚收回来时，碰到了心，心就一拎。

    女人温和一笑，说：“那就这样，我去了。”下坡，来到马路边。车如流水，一辆咬着一辆，齐心合力地不让车流断了。

    女人站在人行横道边，手里拎着蓝色的袋子，袋子里装着男人送来的巧克力。男人出国带回来的。欧陆天气燥热，一路担心着，到家才松了口气。赶紧放在冰箱冷藏了一会，洗过澡刮了脸，就紧赶慢赶着来了，幸好女人还没下班回家。

    终于有人抓住车流间隙，果断插入，车流就像被整体踩了刹车。行人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纷纷如过江之鲫。女人也随着人流向对面走去。男人站在柳树下笑了。

    她走路的姿势可真好看。

    她的裙子可真好看。

    她修长的脖子可真好看。

    过了马路，她一定会回头的。男人微笑地对自己说。她是个内心丰富的女人。

    对面是菜场。正是中午下班时间，但菜场里依然人来人往。每个出来的人，方便袋里都装着家常。男人看着这一切，心里叹了口气。

    马路不宽，很快女人就到了对面。女人捋了一下长发，将滑到颊上的鬓发掖到耳后。男人甚至看到了女人耳廓上的耳钉，不由心中一荡。女人似乎注意到男人了，她甩了一下头发，脸微微侧过来。男人心一紧，她一定是感应到了，她一定会回过头来，朝他微微一笑，月亮一般。

    女人理好头发，跨上人行道，径自向菜场走去。菜场的入口，有一条长长的窄街，卖生活的边边角角，鞋子、袜子、小孩子的围嘴、马桶刷子、衣服架子等等，卖吃的最多，夫妻肺片、卤鸭子、凉拌菜。女人走向一家卖猪口条的店，听她说过，她孩子喜欢吃，老公也跟着喜欢了。男人心头一酸。

    女人回头了，虽然远，男人还是看到了她清澈的眼睛。她在说话，哦，是碰到熟人了。女人似乎说得眉飞色舞，完全转过身子来。告别的时候，女人还朝那人挥手。女人似乎眼睛朝柳树下扫了一眼，男人的心感受到了电波，立即释放出温柔的表情，但女人的目光很快移到自己的袋子中了。她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猪口条的袋子放进了蓝袋子，然后就抬起白色的高跟鞋，跨过挡车辆的障碍，走进了菜市场。

    男人拿出手里的钥匙，无意识地抛了一下，又接住。再看，女人的影子已经被菜场吞没了。男人忽然想，这些来来往往的人，不知有没有人感受到他的关注，并因此心头一颤，跟着温柔起来呢？

    男人离开的时候，一只鸟从柳叶丛里跳出来，朝着他的背影叽叽喳喳说了半天，许多叶子落了下来，自在地躺着，怎么看都像女人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