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易裕厚

    我的故乡有一条弯弯的小河，小河旁边有一条狭长的老街。

    小河把外婆家和我们家分隔两岸，我们互称对方住在“河背”，也就是河对面的意思，隔河如千里。以前小河上没有桥，儿时的我跟着母亲去外婆家，从老街坐渡船是过河的惟一选择。

    渡船是那种大木船，古铜色的船身显露着它的沧桑。靠近船尾部的位置盖着乌篷，是一个半封闭式的小船舱，舱内船舷两边各搭着一块厚木板，作为临时座位，可坐七、八个人。外面的船舱是开放式的，或坐或站能容纳二十多人。

    船上把舵的是一位个头不高、性格温和的老人，看上去有六十来岁，听说是对岸村上的一个五保户。老人基本上守在船尾，有时用方形的木簸箕舀一舀船舱里的积水，有时喊一喊船头的人，提醒注意安全，因为过河的人都得自己撑篙、摇桨。

    每逢过年，我就会跟着父母去外婆家拜年。走路到老街，买上一些拜年礼包后，就从老街河边乘渡船。那时过河的人多，坐渡船经常要排队。渡船码头也是那种土码头，一下雨到处是泥巴。好玩的我总是在等渡船时捡起小石头，往河中打水漂。

    渡船的桨很大，也很长。一般都是大男人摇桨，女人和孩子只管照顾好自己，莫掉下水就行。船上的人虽然大多不认识，但都会互相照顾，有人摇桨累了，旁边的人就会上来替一把，轮番着向对岸摇去。碰上雨天，站在外面舱里的都会互相撑伞来遮雨。

    船行在波澜起伏的河面，站在船上，听着桨叶劈波的声音，望着一圈一圈荡漾开去的波纹，在阳光的映照下一闪一闪，我的内心总会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我总喜欢趴在船舷边，调皮地用手拨弄着流水，故意溅起一朵朵水花。母亲见到，总会柔声地呵斥：“不要玩水，怕掉到河里去呀。”儿时的我去得最多、最远的地方就是外婆家，而渡船过河总能给我带来欣喜，成了儿时最美好的记忆。

    渡船过河带来欢乐，也会带来烦恼。有时船停在对岸，对河又没有人过河来时，任我们不停地招手、大声地呼喊也无济于事，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干等，直到对岸有人过河来。有时同路过河时没有大男人，就没有撑篙摇桨的，也得等，女人和小孩一般是摇不了大桨的。记得有一次，我和姐姐苦等很久，不见大人来，一吆喝，麻起胆子摇桨过河。结果摇到河中间时，水流大，老是推着船儿往下游漂去，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绕了一大弧圈才把船摇到了对岸，而我们的内衣早已汗湿。之后我们再没有单独摇桨过河了。

    那时的渡船过河是不收费的。只有春节年初的那几天，把舵的老人在每次过渡时放上一小挂鞭炮，说上几句喜庆恭维话，过渡的大人都会拿出一、二块钱给老人“意思”一下。

    四十年前，交通不便，只能靠渡船往来于这青山绿水之间。如今，小河上下游都架桥通了公路，原来坐渡船过河去外婆家要耗时半日，如今开车只要一个小时就可到达。

    故乡的渡船，渡了多少人，便记录了多少悲欢离合。感受生活的变迁，时光的流逝，也见证着社会发展的奇迹时，身居城市的我依然忘不了故乡的渡船。好想再坐一次故乡的渡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