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熊荟蓉

    我是家里的老大，小时候，最羡慕别人有姐姐。若有姐姐，我就能穿她的二水衣了。

    我的玩伴映红，有两个姐姐，她有穿不完的二水衣。经常有大妈婶娘们取笑她，又穿姐姐的“二水货”！她的脸，总是涨得通红。

    映红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她。我没有二水衣穿，并不意味着我天天穿新的，只表明我的衣服少得可怜。

    那时候，只有过年，才穿新衣。而所谓过年的新衣，于我就是一件花罩衣。罩在棉袄外边的，称为幔褂。一件幔褂，往往要穿两三年。先作为冬天的罩衣，后来小了，就是春秋装。

    我就两件幔褂，换着穿。而映红，可以今天穿大姐的二水衣，明天穿二姐的二水衣。记得某天午后，天快下雨了，我们用竹扫帚扑蜻蜓。映红穿着她大姐的一件红格子夹衣。娃娃领，后腰处有一个蝴蝶结。她蹦着跳着，蝴蝶结也蹦着跳着。我看得呆了，心痒痒的。

    我的堂姐也有一件红格子夹衣。我借着扑蜻蜓的机会，一直扑到她家门口。倾盆大雨，随之而来。我在她家躲雨，故意装作冻得发抖的样子。做梦一般的，堂姐竟将她那件红格子夹衣披在我身上了。雨停了，我很自然地穿着这件衣服回了家。

    晚上，我将这件衣服盖在被子上。闻着衣服上若有若无的香气，我梦见自己变成了美丽的蝴蝶。我是多么想拥有这件衣服啊！可堂姐毕竟不是亲姐。她没说送，我不能开口要。第二天早上，我只能老老实实把衣服还回去。那种不甘、不舍，迄今犹记。

    事也凑巧，我的小姨，也有一件红格子夹衣。小姨是当年腊月出嫁的。按照习俗，出嫁后第三天，娘家人要给她“送花篮”，她也要给娘家人“回礼”。

    小姨问我想要什么，我说就要她那件红格子夹衣。小姨笑了，说我只齐她的腰高，说她的衣服都可以做我的大衣了。小姨送给我一件高粱红毛衣，这是我生平穿的第一件毛衣。纵使这样，我穿二水衣的梦还是没有圆。

    万万没想到，这个关于二水衣的夙愿，会在丰衣足食的中年后，得以成全。这得感谢我的文友郧天情啊！

    陨天情喜欢我的散文，收到我送她的两本散文集后，她就按照作者简介里我的出生日期，给我买了一条裙子作为生日礼物，挂在她的QQ空间里，让我猜。

    她空间里有很多裙子，我特别喜欢一条束腰的黑色连衣裙，还有一条梅花图案的改良旗袍。她居然说，这件给你，这件也给你！只是这两件我各穿了一次，是二水衣了。

    我说，我自小就羡慕别人有姐姐的二水衣穿呢！她高兴地说，那你把我当姐姐吧。

    三天后，我就收到了她寄来的一大包衣服，这些衣服，质量和款式都好。更令人欣喜的是，她的衣服，竟然比我自己买的还合身。

    穿着美丽的二水衣，我仿佛回到了那个用竹扫帚扑蜻蜓的午后，蝴蝶般翩跹的心情犹在，只是四十年光阴的流水带走的故事，已经永远无法复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