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申云贵

    五婶坐在床沿上，低着头，皱着眉，抿着嘴。五爷蹲在门槛上，气鼓鼓地抽闷烟。 

    事情确实蛮恼火。前年，梅老二的老婆得了癌病。为了凑手术费，梅老二来找五爷借钱，五爷二话没说，借了一万块给他。当时，梅老二写了借条，约定两年还清。转眼两年过去了，昨天下午，五爷叫五婶带上借条去找梅老二。梅老二一个劲地诉苦，说前年老婆动手术没成功，落了个人财两空，崽今年才找到工作，家里实在没钱。当然，他没说不还钱，只是说借条上的日期是七月十六，还有十来天时间，他尽力想办法。本来，这也没什么，要命的是，五婶把借条丢了。为这事，老两口昨夜吵了一架，今早刚起床又“干”上了。

    “一张纸条都保管不好！”五爷把烟屁股丢到地上，凶巴巴地横了五婶一眼。“唉，人老了，硬是莫记性了！昨天还把借条给梅老二看过，回来就不晓得放哪了……要不，我去和梅老二说，告诉他借条丢了，乡里乡亲的，相信他也不会赖账。”五婶抬起头，怯生生地说。

    “亏你想得出来，真的是头发长见识短！你告诉他借条没了，万一他不承认借你的钱怎么办？万一他拖着不还怎么办？”五爷一只脚狠狠地踩向躺在地上的烟屁股。

    “那……我现在就去找他要钱！”五婶忽然站起来，冲向门外。

    五爷赶紧跟着跑，一边跑一边骂：“败家娘们，败家娘们！”

    五爷和五婶一前一后来到梅老二家，梅老二正要出门。五婶忙喊他，他不理，只顾低着头快步往前走。五爷急了，拼着老命追上去，拦住了他。

    五爷提起还钱的事。梅老二不耐烦地说：“五婶昨天不是来过吗？我正在想办法。”

    五婶气喘吁吁跟上来，接腔说：“我今年要修房子，崽又要讨婆娘。前年借钱给你，也是做好事修阴功……”

    梅老二陡然发火了：“我现在有急事，七月十六你把借条拿来，我给钱就是！”

    “这……”五爷和五婶像吃东西噎住了，眼睁睁地看着梅老二远去。

    后来几天，梅老二只要看到五爷和五婶，就绕道走。

    梅老二这是什么意思？看样子没见到借条他就不会还钱，怎么办？五爷愁坏了，头上的白花又多了些。五婶说：“到时去讨钱，等他把钱交到我们手里了，再告诉他借条丢了。”

    五爷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梅老二是三岁娃娃娃啊，这样好哄？”

    “那……”五婶欲言又止。

    怎么办？怎么办？五爷摸出一支烟，却忘了点燃，拿在手里不停地用手指搓着，不一会，烟被搓得稀烂。他把烟丢到地上，不停地在屋子里转起圈圈来，转了一阵，忽然一拍后脑壳：“有了！”

    终于到了七月十六，一大早，五爷和五婶就来到了梅老二家。铁将军把门，梅老二不在家。

    莫非他是故意躲账？

    下午，五爷和五婶又来到梅老二家。这次，梅老二在家。五爷也不客气，来了个开门见山：“梅老弟，前年借给你一万块钱，今天到期了，你把钱给我，我当着你的面把借条撕了。”

    五爷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字条，撕了个粉碎。

    梅老二脸上的神色怪怪的，说：“害你们跑了三四回……我……唉，都是我的不是，怪只怪我莫钱……我崽知道了这事，打了一万块过来，上午我去银行取回来了。”

    梅老二说完，从里屋拿出一沓钱，交给五爷，接着说：“你们怎么还有一张借条？五婶第一次来我家，把借条放在我的桌子上忘了拿。”

    梅老二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五爷一看，果然是丢掉的借条，一张老脸瞬间红得像猴子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