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 恋

    这几天，无论是坐在办公室，还是行走在外，耳中时不时地总能听到一句三叠，高低分明的蝉鸣声，它时而成片，时而成阵，时而涨起，又时而落下。天气越热，它们叫得越欢。大概是因为故乡的种子早已播撒心间的缘故，我总觉得蝉鸣应该与故乡在一起。

    我自小生活在乡下，大人们的夏天是从一片西瓜，从稻穗垂下了满枝的金黄开始的，而小孩子的夏天，是从一根冰棍，一声蝉鸣开始。

    老家的屋外，种了一排排长残的老榆树，那是鸣蝉们的集结地，也是我童年的游乐场。七八月份的乡村，酷暑之下，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燥热的气息，被太阳烘烤过的花草，都蔫蔫地弯下腰。唯有那老榆树，热闹得想让人一探究竟。于是，我总喜欢拿上套着袋子的竹竿，带着大口的塑料罐子，小心翼翼地向老榆树逼近。顺着夏蝉“知了，知了”的鸣唱，悄悄地将竹竿伸向鸣蝉，就在那竹竿与蝉翼接触的那一瞬，我的喜悦也顺着竹竿向上升腾。

    在熙熙攘攘的乡村，总有着大城市无法想象的诗意。傍晚时分，漆黑的天上布满了星星，吃过晚饭之后，支开马扎床，躺在院里纳凉，闭上眼，欣赏着自然而成的美丽乐章。那弯弯曲曲的小路，洒满光亮，蛐蛐声、蟋蟀声、蛙声，还有一声高一声低的蝉鸣声，都钻进了耳朵里，成了一场田园演唱会。它们或独唱，你方唱罢我登场，或合唱，协调共鸣，井然有序。在这样的晚上，有它们为我的聊天伴唱，平添了几分乐趣。

    父亲也喜欢过来凑一凑热闹，搬一把藤椅，坐在我旁边，摇着一把破旧芭蕉扇，一个夏天，又一个夏天和我重复讲着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蝉鸣也总是“知了，知了”地帮我回应着。不过，那时的芭蕉扇真的格外地清凉。

    不知不觉，蝉鸣已入耳入心，但是真正听懂蝉鸣，还是在语文课上。我至今还记得那句“四年黑暗中的苦工，一个月阳光下的享乐，这就是蝉的生活。我们不应当讨厌它那喧嚣的歌声，因为它掘土四年，现在才能够穿起漂亮的衣服，长起可与飞鸟匹敌的翅膀，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我从未讨厌过蝉鸣，蝉鸣给我的童年带来了多少乐趣啊！但是在此之前，我是听蝉声里的繁华，在此之后，我学会听鸣蝉栖息于高枝，饮露水生存的毅力，听那整齐划一的声调对生命的珍惜。再听到“知了，知了”的时候，我也可以回复一句：“知了，知了”！

    我的童年在一树又一树蝉鸣中慢慢长大，我的故乡也伴随着蝉鸣渐渐远去。我从童年对蝉声无尽的好奇，到慢慢适应蝉鸣，读懂蝉鸣，到最后已经忙到忽视那一树蝉鸣的存在，但无论走多远，我依然眷恋着故乡的蝉鸣，因为蝉鸣是故乡对我乡愁的回音，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知了，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