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福成
在我的记忆中,他是唯一会绣花的男人。
他的家和我家相距不远,只隔一个胡同。
小时候放了学,我有时会到他家逛逛。
他不大言语,尤其是对我们小孩子,话就更少了。
我们不需要说话,年龄相差几十岁,也实在是没什么共同的话题。
我背着小书包去了,他看我一眼,继续坐在门槛上绣他的花。
我也坐在门槛上,靠近他,不错眼珠地看他绣花。
那天,他绣的是云彩,一朵朵,一朵朵,都是红的。
一朵朵,一朵朵,大的小的都有,不知道他究竟绣了多少朵。
那时候,觉得红色的云彩真好看,后来想想,从没有在天空中看到过红色的云彩啊。
不知道是过了多少年,我又一次经过他的家门口,想进去看看,想再看看他绣的一朵朵鲜艳的红云。
可是,两扇木门都已经腐烂了,门前一片荒草,从散落的门板缝里看进去,院里也是一片荒草。
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他很利索,把整个院子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就像雨水刚刚洗刷过的天空一样。
也许,只有这样的院子,才能生出一朵朵鲜艳的红云。
回到家,我问爸爸,他呢,他去哪儿了,怎么院子都荒了?
爸爸说,他没了。
爸爸又说,他可能干了,绣的花可好了!
爸爸这么一说,我又想起了他坐在门槛上绣花,我坐在门槛上看他绣花的样子。
一朵一朵的红云,在他干净的院子里飘来飘去,飘来飘去,直到院子里长满荒草,还是飘来飘去,飘来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