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丘艳荣

    读到余光中的一首诗：“踢踢踏/踢踏踢/给我一双小木屐/让我把童年敲敲醒/像用笨笨的小木屐……”我仿佛又听到了小木屐的“踢踢踏，踏踏踢”声，思绪一下回到童年。

    那一年，我十岁。有一次，我从一个布满灰尘的小木箱里翻出一双木鞋，圆圆的鞋头，厚厚的鞋底，鞋面用黑色的油毡纸蒙得结结实实，很笨拙，很古朴，样子像两块厚厚的松糕。

    我欢天喜地地把脚套在木鞋里，鞋子很重，刚穿上去感觉自己一下子长高了许多，我得意地穿着它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踢踢踏，踢踢踏”那声音听起来真美妙，一个人走路像是一群人在追逐。“踢哩踏拉，踢哩踏拉”，我有意把声音弄得响一些，急一些。还用力地急速地转圈，我边转圈边大声喊：“妈妈，我找到了一双木头鞋。”一不小心，“扑通”一声，我狠狠地摔在地上。

    妈妈告诉我，这叫“木屐”。以前的人们，下雨天就穿木屐走泥泞路。这双笨拙的木屐是哥哥的“杰作”。

    我拖着这双大大的厚厚的木屐，一摇一摆地走到巷子里呼朋引伴，招来了小伙伴们啧啧的赞叹声。当然也有不服气的，小强说：“你这双鞋子真难看，先前我家有两双，都是薄薄的，穿起来轻轻的。我爸说，发大水的时候被大水冲走了，不然……”我打断他的话：“可这双是我哥哥亲手做的。”我为我有一双木屐自豪，我更为我有一个会做木屐的哥哥自豪。

    从那以后，小巷里就经常响起“踢哩踏拉，踢哩踏拉”的声音，起先是一双，然后是两双三双，最后几乎每个小朋友都有了一双。许多小伙伴软磨硬泡，把自己父亲荒废已久的做木屐的手艺磨出来了。大人摇着头笑：“这些孩子。”

    这古董一样的木屐让我们感受到了多少快乐啊！每当放学回家，夕阳西下的时候，我们脱下了漂亮的小凉鞋，穿上这笨笨的木屐，在小巷里追逐打闹；或在小溪边，把小木屐当作一艘小船，当作一轮战舰，满足我们当船长的愿望；或在雨后的水泥路上，穿上木屐使劲地跺脚，溅起一身的小水花……

    许多年以后，耳边仍常常响起儿时那条悠悠小巷传来的“踢踢踏踏”的木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