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建

    腊月的街市总是很热闹，路边摊贩多起来了，上街赶集的多起来了，各种叫卖声多起来了。不知从何时起，小镇的十字街右侧空地上，也临时搭起了一个简易帐篷，帐篷很小，大概仅有两张八仙桌大的地儿吧。帐篷内有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他坐在矮凳上，奋力摇动着一只铁葫芦，给坐在他身边的几个人加工炒米。老人姓刘，本地人，身穿一件破旧的黑色棉衣，脸黑瘦黑瘦的。

    我们这里有个习俗，大年初一早上，家家户户是不动锅的，早早烧锅是对灶王爷大不敬。那么早餐人们吃什么呢？吃炒米。也难怪，前一天的年夜饭早已吃得滚瓜肚圆了，早饭谁还想再那油腻腻的食物呢。于是，大人小孩都泡一碗炒米权作早餐，一直到正月十五，几乎天天早餐以泡炒米当作早点。这个习俗一直延续至今，一到腊月，就有打炒米的师傅走村串户帮人家打炒米了。

    周日，我让妻子把大米用箩筛筛去碎米，称了两三斤颗颗珠圆玉润的白大米放进米袋去打炒米。来到简陋的帐篷里，只见黑葫芦状的炒米机架在一个小锅炉上，炉火熊熊，火舌跳跃着舔着炒米机。刘师傅左手不断地转动炒米机柄，右手推拉着鼓风机，看到炭火小了些，又连忙放下鼓风机，用小铲去挖点黑炭放入炉中，红红的火舌顿时又蹿向炒米机。刘师傅还不时看看炒米机上的压力表，以掌握火候。大约十分钟光景，炒米机上的压力表达到一定数值就要熄火起锅了。只见刘师傅小心翼翼地把“黑葫芦”从架子上拎下来，又拿一个大麻袋套住炒米机的盖口，再顺手抄起一根铁棍撬动机盖。“嘭”的一声巨响，犹如放炮一般，震耳欲聋，旁边胆小的女孩忙捂住耳朵，躲到外面去了。炒米机周围升腾起一股白烟。待白烟散去，刘师傅从麻袋中倒出炒米，炒米粒粒饱满，洁白圆润，香气扑鼻。

    我问刘师傅：“您打一炉炒米加工费是多少啊？”“四块。”刘师傅接着说，“别人都要四块呢。”“您在这里一天能挣多少钱啊？”“两三百吧。人多的时候也能挣个四五百块。”“那您一个腊月下来挣个万把块不成问题啊。”“是呀，比我在工地上做小工强多了。再说最近疫情又紧了，没工打了，打炒米仅在这腊月里才有活，这机会哪能错过呢。”刘师傅笑呵呵地说。

    “您这么大年纪了不在家享福，还出来挣钱呀？”我打趣地问。“儿女们也不让我出来呀。但我想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趁现在身子骨还硬朗，出来做做，能挣一点就多挣一点。我挣点钱既减轻了儿女们的负担，自己花钱也方便些。”说罢，刘师傅腾出一只手解开棉衣衣扣，敞开胸脯。小小的帐篷内炭火烧得很旺，温暖如春。“好了。”刘师傅撬开盖子，“嘭”的一声巨响，倒出我的炒米。抓一把炒米放入嘴中嚼嚼，又甜又脆。

    打完炒米，走不多远，又传来一声巨响。这“嘭”的响声，好像在迎接新年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