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辉

老同学建了一个班级微信群，于是离散了三十多年的一群人又一次相聚。有位同学传上来一张毕业照，大家如获至宝，纷纷辨认照片上谁是谁？最后，所有人都没有得到满分，因为照片上总有几个人的名字叫不上来。

大家并没有提前出现“阿尔茨海默”症状，毕竟时间过去了这么多年。阿Q临刑前高喊“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见二十年就已经恍如隔世，何况三十多年。更何况当年那张毕业照经不起岁月洗礼，上面的人物模糊得只剩下一个个大致轮廓，已然给人打上马赛克的感觉。

“同学们，我想死你们了！”不止一位同学在群里说，这句话很具年代感，一听就知道说的人上了岁数。我暗自惭愧，这些年几乎没有想起过他们。

三十多年前拍这张毕业照时，我以为四年的青春岁月会刻骨铭心。然而毕业后经历了初入社会的迷茫，下岗再就业，跳槽再跳槽……回头一看，相比于之后的起起伏伏，校园里那点事委实平淡，难免被后面的记忆覆盖。

拍毕业照那会儿，分配方案即将公布。家里有门路的同学，自然成竹在胸，心态轻松；我这样的，知道肯定进不了好单位，情绪低落；更多的同学，那时忐忑不安。毕竟是计划经济年代，人事局的一纸工作分配介绍信，往往能决定一生走向。可惜那时的照片像素低，不然通过阅读“微表情”，能读出当时每个人的不同心态。

时下流行创意毕业照，各式各样的毕业照在网络上争奇斗艳。然而，形式独特就可以“一照永流传”吗？非也非也！有的同学如今事业有成志得意满，迷迷糊糊一张毕业照，可以让他忆往昔峥嵘岁月稠，视为珍藏品；有的同学生计困顿，再有创意的毕业照，如今也看不出什么感觉；也有人以前成绩优秀，走上社会却不得志，抚今追昔难免千滋百味……

毕业照对于一部分人，可以用来怀旧。有心人会将之作为道具，希望以它去牵出一条人脉线，不过这条线早已弹指可断。爱情尚需细心维护才能延长保质期，脆弱得多的同学之谊，几十年不相往来，仅靠一张老照片去修复重建，多半难以成功。

毕业照，当年照的时候赋予它很多意义。几十年后在微信群里看到，除非里面产生了一两个名人，不然看完就完了，没人会想着将它打印保存。

最近热播的电视剧《漫长的季节》里，片尾头发花白的王响（范伟扮演）看到了年轻时的王响开着火车，他边追边喊：“往前看，别回头……”面对毕业照上的自己，我们也可以喊这么一嗓子……